塔什干

乌兹别克斯坦首都塔什干，既是坚韧不拔的象征，也是现代生活活力的枢纽。它坐落在乌兹别克斯坦东北部肥沃的平原上，距离哈萨克斯坦边境仅十三公里，如今已发展成为中亚人口最多的大都市，截至2024年4月，人口已超过三百万。这座城市坐落在奇尔奇克河及其支流交汇处的深厚冲积土层上，地处地震活跃区，时常发生的地震提醒着这片土地动荡的历史。尽管塔什干的中世纪核心已基本消失，但其层层叠叠的历史、两旁种满梧桐树的宽阔大道以及两旁矗立着纪念碑的广场，如今构成了这座在传承的文化遗产与二十一世纪国家发展需求之间寻求平衡的首都。

塔什干最早的文字记载出现在公元709年，但它的起源很可能可以追溯到几个世纪之前，当时的定居点是石城（Chach），其名字就让人联想到其多石的自然环境。粟特和突厥部落塑造了塔什干的早期特征，直到公元八世纪中叶，伊斯兰教的影响才赋予了城市生活新的节奏。市场和清真寺不断增多，吸引了来自撒马尔罕及其他地方的商队。1219年，成吉思汗的军队将这座城市夷为平地，但这片废墟却开启了新的篇章。塔什干位于连接中国和欧洲的贸易要道上，这确保了商人和工匠的回归，为石砌穹顶和瓷砖外墙注入了新的活力。

到了十八世纪，塔什干已确立为一个自治城邦，一个由地方可汗和敌对势力塑造的政体。它的独立性很快就被浩罕汗国吞并，时间也因此被证明是短暂的。几十年后的1865年，俄罗斯帝国的军队攻占了塔什干，并将其改名为俄罗斯突厥斯坦的首都。在沙皇统治下，河东地区兴起了新的城区，由简陋的桥梁和规划良好的街道连接，与老城区不规则的小巷形成鲜明对比。铁路和工厂也随之兴建。二战期间，苏联政府将关键的工业和人员迁至塔什干，以抵御纳粹的进攻。

苏联时代带来了翻天覆地的人口结构变化。来自苏联各地的强制移民使塔什干人口激增，到1983年，256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居住着近两百万人。1966年4月26日，地震来袭，震级之高甚至导致整座建筑倒塌。苏联政府随即展开了快速重建。建筑师们用宽敞的林荫大道取代了狭窄的小巷，用标准化的公寓楼取代了土屋顶的住宅。短短几年内，塔什干就被改造成了一座典型的苏联城市，拥有宏伟的公共建筑、以意识形态为主题装饰的地铁站以及专为群众集会而设计的公园。到1991年苏联解体时，塔什干的人口仅次于莫斯科、列宁格勒和基辅，位居世界第四。

自1991年乌兹别克斯坦独立以来，塔什干一直保留着其多民族特征，尽管乌兹别克人约占其总人口的四分之三。2008年，该市的人口构成估计为：乌兹别克人占78%，俄罗斯人占5%，鞑靼人占4.5%，朝鲜族（高丽人）占2.2%，塔吉克人占2.1%，维吾尔族占1.2%，其余部分由其他族群构成。乌兹别克语是日常用语，而俄语仍然是商业和跨民族交流的语言。街道标识和官方通告通常同时使用拉丁字母和西里尔字母，这既反映了文化遗产，也反映了近期的文字改革。2009年，塔什干迎来了有记载的2200周年，规划人员现已批准了一项延伸至2045年的总体规划，其中设想了新的公园、交通枢纽和住宅区。

这座城市位于海拔500米、水源充足的盆地内。夏季气候从五月持续到九月，七月和八月万里无云的晴空下，气温经常飙升至35°C以上。冬季多雪，白天最高气温很少超过5°C，属于受大陆性湿润气候影响的地中海气候类型。初冬和春季降水量达到峰值；相比之下，夏季从六月到九月则异常干燥。这种气候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得益于周围的山麓，它们在寒冷的月份里缓和了降雨并锁住了水分。

塔什干二十世纪前的建筑如今所剩无几。然而，在城市中心，游客们或许能找到一些与苏联时期遗迹并存的碎片。库克尔达什宗教学校（Kukeldash Madrasah）建于十六世纪末，由阿卜杜拉·汗二世统治时期建立，如今既是一所宗教学校，也是一座待建的博物馆。附近的乔苏集市（Chorsu Bazaar）占据着一个巨大的开放式庭院，商贩们在蓝色穹顶下出售农产品、刺绣纺织品和各种日常用品。几个街区之外，哈兹拉蒂·伊玛目建筑群（Hazrati Imam Complex）汇集了宣礼塔、祈祷大厅和一座珍藏着《奥斯曼古兰经》残片的图书馆——这是一份七世纪早期的手抄本，据信沾染了哈里发的鲜血。尽管这件遗物被俄军缴获并运往圣彼得堡，但它于1924年归还，至今仍是这座城市精神遗产的焦点。

其他陵墓则纪念着当地的重要人物。重建于1542年的卡弗尔·绍西（Qaffol Shoshi）神殿是为了纪念一位11世纪的学者，而尤努斯汗墓群则是为了纪念15世纪的统治者，他是莫卧儿王朝创始人巴布尔的祖父。罗曼诺夫宫是帝国政治的一个令人惊讶的见证。这座宅邸曾是因财务不当而被流放的大公尼古拉·康斯坦丁诺维奇的流放官邸，现在是外交部所在地，其华丽的大厅里隐藏着一批最初由大公“借用”的艾尔米塔什博物馆绘画。在城市的另一边，由列宁墓建筑师阿列克谢·舒谢夫（Aleksey Shchusev）设计的阿利舍尔·纳沃伊歌剧芭蕾舞剧院，仍在日本战时劳工奉献的舞台上举办古典演出。

塔什干的博物馆进一步展现了这座城市丰富多彩的历史。美术博物馆收藏了粟特壁画、佛教雕塑和琐罗亚斯德教文物，以及令人意想不到的十九世纪俄罗斯油画藏品。毗邻的应用艺术博物馆坐落在一座装饰华丽的十九世纪宅邸内，展出了精美的苏扎尼刺绣、陶瓷和金属制品。国家历史博物馆（前身为列宁博物馆）的展览追溯了乌兹别克斯坦从古代绿洲到后苏联国家的发展历程。附近的帖木儿博物馆拥有明亮的蓝色穹顶，纪念着这位十四世纪的征服者和该国第一任总统伊斯兰·卡里莫夫。在毗邻的帖木儿广场，一座青铜骑马雕像俯瞰着花园和喷泉，与古老的圣殿形成了世俗的对比。

公共艺术和纪念碑诉说着其他动荡时刻。二战纪念公园纪念在东线服役的乌兹别克斯坦志愿者，而祖国保卫者纪念碑则纪念着该国近代的冲突。这些遗址与现代商业区交织在一起：塔什干城市购物中心、Next 购物中心和撒马尔罕·达沃扎购物中心等光鲜亮丽的购物中心吸引着众多购物者，而历史悠久的里维埃拉购物中心和指南针购物中心则由东方集团旗下的 Tower Management Group 运营。

这座城市的文化脉搏在其剧院中回荡。阿利舍尔·纳沃伊剧院至今仍是首屈一指的歌剧和芭蕾舞演出场所，数十年来，其舞台和大厅始终回荡着上演的精彩演出。除了官方机构之外，伊尔霍姆剧院也保留着艺术独立的精神。该剧院由马克·韦尔于1976年创立，是苏联第一家私营剧院，至今仍在市中心附近一座改建的仓库中创作创新戏剧。

对许多旅行者来说，塔什干是通往乌兹别克斯坦丝绸之路名城撒马尔罕和布哈拉的门槛。然而，刻意驻足，却能揭开苏联时代城市格局下层层隐藏的神秘面纱。这座最初的城镇位于古丝绸之路奇尔奇克河以西，其中心地带如同迷宫，曾充斥着商贩的叫卖声。在奇尔奇克河以东，沙皇和苏联的规划者们强行将城市规划成棋盘格状，由宽阔的街道和林荫大道组成。1966年地震后，这些规划者加速了现代化进程，如今，现代化与历史的痕迹共存。

往返塔什干的方式多种多样。塔什干国际机场位于市中心以南八公里处，其两座航站楼综合体用于处理来自莫斯科、迪拜、伊斯坦布尔、阿拉木图及其他地区的航班。在2号国际航站楼和3号航站楼的国内大厅之间转机，需要办理入境手续、领取行李，然后搭乘每小时一班的“乌兹港”公交车或11路市内公交车——这种换乘方式每20分钟一班，但却常常被忽视。2号航站楼外的出租车竞争异常激烈；通过Yandex Go应用程序协商打车——或者在2025年以25000索姆的统一价格打车——可以提供可靠的15分钟转车服务，但务必提防非正式司机的滥收费用。

铁路乘客会遇到两个主要车站。中央车站（原名北方车站）负责大多数国际列车的调度：从莫斯科和伏尔加格勒出发的列车（48小时运营），以及从阿拉木图出发的列车（双数日时刻表）。塔吉克斯坦线路每周一经杜尚别抵达，而从比什凯克出发的格鲁吉亚式线路则需要哈萨克斯坦转乘。南站于2021年重建，提供从希瓦、铁尔梅兹及其他地区出发的较慢夜行列车，距离最近的地铁站3公里。在国内，阿夫罗西约布高速列车可在4个半小时内经撒马尔罕将旅客送至布哈拉；沙尔克列车则与阿夫罗西约布高速列车共用同一线路，但票价更低。

公交车从城市西南部的阿夫托沃克扎尔（Avtovokzal）终点站出发，那里的苏式小巴和长途客车很快就售罄。路线延伸至阿拉木图（810公里）、比什凯克（570公里），甚至喀布尔，国内线路则通往安集延、卡尔希和乌尔根奇。公路旅行需要在边境检查站保持耐心，几个小时在拥堵的车流和文件扫描中悄然流逝。拼车出租车是另一种选择，尽管需要用简陋的俄语或乌兹别克语讨价还价，而且偶尔会有不雅故事，因此也带有一丝警示意味。

在城市内，地铁既快捷又壮观。自1977年开通以来，已有四条线路连接郊区和市中心——奇隆佐尔线（红色）、奥兹别克斯顿线（蓝色）、尤努斯-奥博德线（绿色）以及一条未完成的环线（金色）。科斯莫纳夫特拉尔站等车站以宏伟的壁画和拱形天花板，颂扬着乌兹别克斯坦苏联时期对太空的贡献。在帕克斯塔科尔站和阿利舍尔·纳沃伊站之间，或在多斯特利克站和特克斯诺帕克站之间，换乘需要经过地下通道。列车每三到十分钟一班，直至晚上11点半；使用二维码纸质车票，票价为3000索姆。

地面上，黄绿色的公交车穿梭于原有的有轨电车走廊，如今这些走廊已被改造成专用车道。自2025年1月起，公交车将不再使用现金，需要使用ATTO交通卡，可在邮局或地铁站购买。单程票价仍为3000索姆，一日通票票价为7000索姆。马车（Marshrutka）与固定路线公交车类似，但收费略高，并沿途招揽乘客。旅客可以使用Yandex公交地图进行实时规划，其中的动画图标会显示穿过城市街道的路线。

出租车分为两类。通过酒店或 Yandex Go 叫车的官方车辆按里程计费——大约 8000 索姆起步价，外加每公里 4000 索姆；而非正式的“黑车”则停在街角，容易引发讨价还价，而且风险始终存在。正规司机会提供日租优惠，但很少查看地图，除非礼貌地拒绝，否则车厢里会弥漫着烟雾。

近年来，电动滑板车已逐渐融入城市生活。Yandex Go 的黄色滑板车和本地品牌的滑板车遍布人行道和广场，批量租用价格为 620 至 890 索姆（按分钟计算）。它们充当着通往地铁站或公交车站的“第一英里”连接点，不过骑行者必须穿过拥挤的人行道。

由于停车位有限且公共交通不便，很少有游客会驾车前来。不过，对于区域探索，机场的租赁公司会提供前往沙漠平原的四驱车。那些冒险前来的游客最终会回到这座城市，这座城市宽阔的街道和绿荫成荫的广场都承载着几个世纪的印记，从粟特人的起源到苏联改革时期，再到如今作为一个独立国家首都的历史。

塔什干难以被轻易刻画。它既非撒马尔罕那璀璨夺目的瑰宝，亦非布哈拉那历史的辉煌，却依然保留着自身独特的身份认同。苏联时代的公寓楼和大理石外墙诉说着意识形态的渴望，而集市、宗教学校和陵墓则依然低声诉说着帝国的昔日风采。在宽阔的街道上，人们既能感受到1966年地震后刻意营造的秩序，又能感受到几千年前吸引商贾学者的原始轮廓。对于驻足的旅人而言，塔什干展现的并非精致的异国风情，而是历史的真挚印记，以及这座城市在21世纪不断重塑自我的美好愿景。